岁月悠悠,故人已逝。

  一人独留道长青,唯有那日月伴,青山亦有有朽时。

  百年岁月,秦轩送走了太多人。

  他自是已有一百零七岁,龙池山这六品灵脉也枯竭了。

  在这山巅,草木已如平常,似那春去秋来。

  秦轩自这龙池山巅,俯瞰着金陵,百年岁月,沧海桑田,物是人非。

  这世间,又有几人他熟识?

  他仿佛又回到前世,那百年后重归这星辰,入眼却尽是陌生人。

  秦轩眸光忽然一动,他透过这云雾,看到一辆车缓缓而来。

  这辆精致豪车,自这山下缓缓而行。

  一名白发苍苍,然容颜却如豆蔻少女般的女子从其中走下。

  那如常的肌肤下,秦轩却仿佛看到那近乎腐朽生机。

  许冰儿自这山下,她不用人扶持,仰望山巅。

  她每年都会来,偶尔来看上几眼,或入龙池山顶,或在这龙池山外。

  八十余载岁月,无一年不停歇。

  秦轩眸光微微泛起波澜,许冰儿来了八十载,但这一次,却是他秦长青下山。

  因为他知道,那个昔日少女,被当今华夏称之为不老巨星的许冰儿……

  她难登这三千米高峰了。

  御空而行,如那谪仙临尘,自许冰儿的目光中从龙池山顶而下。

  “你,无需下来的!”许冰儿声音轻轻一颤,似乎这岁月漫漫,也不曾腐朽她半丝声音。

  秦轩望着许冰儿,不曾言语,她自许冰儿身后,接过那木琴。

  这木琴,是他昔日以这龙池山之木雕刻而成,算是赠这昔日那少女情丝。

  许冰儿摇头一笑,“我就那么不堪么?三千米而已……”

  “咳咳!”许冰儿微微轻咳一声,身若那孱弱青叶,“恐怕,真难登上去了!”

  秦轩望着许冰儿,“走吧,我自带你上山便是!”

  他轻轻环住许冰儿腰肢,脚下一踏,便腾空三千米。

  长青之力遮狂风,其内两人不起半丝波澜。

  山巅,许冰儿静静而立,“早知道不来了!”

  她面容如初,但,其内的骨血内脏却已如将朽老人。

  说着,她颤颤的自那秦轩身后的木琴取下,艰难,待那木琴横在这龙池山巅时,许冰儿的额头上已经泌出汗珠,强压那胸腔之中的喘息。

  秦轩静静望着,轻轻一叹,“何必勉强自己?”

  “有些事,终究要亲自来做,让你相助,反而不觉辛苦!”许冰儿轻轻一笑,她微微艰涩的取了一块石,坐在其上,又漫漫盘膝,十指青葱,落在那木琴上。

  “累了,便不要逞强了!”

  秦轩微微皱眉,许冰儿这么多年,年年来这龙池山巅抚琴。

  不管他修炼也好,相伴也好,许冰儿只是来此,弹奏一曲,然后又背着那沉重木琴,自下龙池。

  偶尔,秦轩会自修炼之中醒来,与她相聊几句,但往往都不多。

  许冰儿似乎并不想打扰他,她只是来看一眼秦轩,解心中思念。

  “我十指尚能动,如何谈累?”许冰儿转头,她望着秦轩,“你是觉得我老了么?自昔日我入龙池,你曾问我想要什么,我便求了这一门驻颜之术。”

  “可能,我终究不像沐兮,不想让你看我那苍老模样,纵然这白发成雪,我也不想让你见我丑陋。”

  许冰儿笑着,她望着那琴弦,手指轻轻**,“可,我终究也是自欺欺人!”

  “谁能逃得了岁月?世间又有谁,能如你青帝!”

  “我,老了!”

  这一声叹,许冰儿声音有些**,她似有太多不甘,不舍。

  似乎,她还想在来这龙池,为秦轩弹琴百年。

  秦轩沉默,他伫立着,最后缓缓坐下,坐在许冰儿身旁,盘膝望琴。

  “再为你弹一首吧!”

  许冰儿笑着,手指轻颤,自拂过那琴弦。

  曲起!

  “秦轩,这八十余年,我年年撰曲,填词,可这八十年,我却从不曾作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曲子。”

  “如今想想,还是昔日那年的青帝歌,最合我心意。”

  “我补了一些,改了一些,你帮我听听。”

  “好吗?”

  自那曲中,秦轩轻轻点头。

  伴随着曲起,许冰儿眉头轻皱,似有费力。

  她已经一百零七岁了啊!

  “初识君时与君在寒窗;

  再遇君时君已世无双。

  剑芒似雪,妖血洒于青山上。

  我心不复,不觉已寄君锋芒。

  红尘中,我曾望君血衣杀四方,我曾思君持剑扫八荒。

  不觉间,君已所向披靡无比肩,君已扶摇直上纵九天。

  君为青帝,我有一愿;

  桃花弥漫开十里。

  君为青帝,我有一念;

  与君同樽醉不起。

  梦醒中,众生望,一人青衣若虹,一剑锋芒似霜。

  这只身片影,道这世间多少疏狂。

  山海间,众生望,谁人青衣染血,何人剑沐月光。

  这明月华霜,耀这红尘魑魅魍魉。

  无双姿,泰山上。

  群雄岂敢逆君猖狂,群仙怎能挡君锋芒。

  且看那诸仙神通千百,又怎能敌君剑如无常。

  谈笑间,不过飞灰一场。

  轻语起,不过一曲杀歌徜徉。

  从容中,不见半点惊慌。

  音落后,可见世间还有魍魉嚣张?

  群敌在前,诸雄仰望,不过几许沙石,为君铸无双,道尽这世间骄狂。”

  自这曲中,秦轩眼中不由漫沧桑。

  他仿佛回到那泰山上,那时,故人皆在,举世称其狂。

  “秦轩!”许冰儿声音轻轻一颤。

  “你可曾,喜欢过我?”

  她望着琴,似乎,不敢去望秦轩。

  秦轩眸光轻轻一颤,心中涟漪起,他薄唇轻启。

  但许冰儿,却快他一分。

  漫漫情丝,如诉衷肠。

  “再相遇,君一身新郎喜贺八方,不知情思可入君心房

  烛影曳,已有佳人伴在君身旁,我心如绞无处诉凄凉

  举世来朝,鸾凤和鸣犹断肠

  十里红妆,千言万语唯情殇

  或我醉酒装疯,寄君此曲敬半分轻狂。

  可我怎忍这十里红妆,君喜之日为我乱半丝红裳。

  独这只身片影,两行泪,三杯酒,敬思量。

  思君百转不得见,只念君犹能举世无双往无前。

  望君千思不得愿,只念君仍记昔日寒窗曾少年。

  初识君时,与君在寒窗。

  再遇君时,君已世无双!”

  曲,自这山巅流转,音,如道佳人悲凉。

  秦轩手掌轻轻一颤,许冰儿笑着,泪水沾满面。

  曲,终究散了,那佳人的眼眸,流着泪,却已经缓缓合拢。

  余生最后一曲,送君,道此生不忘。

  秦轩望着许冰儿,手掌微微**。

  他轻轻开口,“不曾!”

  如答那最后一问,“许冰儿,这世上,我秦轩,终究是非是良人!”

  “有些情,有些人,终究是辜负了!”

  秦轩声音中,又怎能无半点悲伤。

  “若你有来世,莫要遇我这……不良人吧!”

  这一日,龙池山巅有一曲诉一生情衷。

  这一日,有人自这龙池山巅,高空三千米,负一琴,抱一女入临海。

  这一日,隐山宗旁,有一座墓起,有一人亲手捧土,埋佳人入墓。

  这一日,举世皆知,一生孤老却自诩心存良人的不老巨星,已入黄土。

  秦轩自那龙池山顶,俯瞰着这华夏万物。

  凡尘种种,终如那许冰儿一曲。

  曲终,人散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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