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在场众人都察觉到了谷文昱的情况不对劲,但却没有一人主动开口。

  以武官为代表的五位上柱国,一死一关,徐骁又明确表示投靠玉恒渊,剩下的两人自然不可能去当这个出头鸟,况且文武对立是朝堂上的一贯风气。

  如今将要登位的新帝准备对一位阁老算旧账,他们不落井下石都是好的了,更不用说站出来当显眼包。

  而看似是一个利益集团的其他阁老,则是面面相觑。

  除了谷文昱外,还有两人是因提前押注先帝,才足以经过一朝积累坐稳这个位置,按理讲他们最应该站出来,但此刻却被玉恒渊的气势所迫,不敢出声。

  当然其心中未尝不存了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。

  曾经在那一场夺嫡之争里,脏活基本都是由谷文昱去做的,对方一介平民出身,凭借不俗的智慧才被意外招收入文圣殿,也是从小见惯了背景带来的特权优待,让其开始不顾一切的向上爬。

  也是因此,近乎由其一人背负了当时那次帝位之争的背后近九成的黑暗面。

  而同为文人的两位阁老,都有不俗的背景,所以也对其做法极为不屑。

  如今谷文昱被揪出来,用作平息玉恒渊这几十年的怒火,这在两人看来是完全值得的牺牲。

  毕竟先是处理了一位上柱国家族,再解决掉一位阁老的话,已经属于放眼大玄几十代的帝位变更中,最残酷的一场大清洗了。

  总不能接下来还将他们二人也打包带走吧。

  从玉恒渊登场时,对方与年轻宦官的那几句话,也让这几位阁老确认,比起已经开始发疯的玉皇天,这位新帝是还抱有一定的大局观。

  同时,这也是在默认的朝堂政治规则中,所允许新帝登基之时,可以任意妄为的一次特权。

  而剩下三位并未参与几十年前那场帝位之争的阁老,除了程白霜外,其他两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。

  不存在所谓的兔死狐悲。

  甚至即将因为谷文昱的自取灭亡,也将包括他这一系的文官或是罢免或是流放,反倒让其开始盘算起来,接下来如何为自身派系争取更大的利益。

  至于其他官员臣子,真就连小声说话的资格都没有。

  随即整个祭祀台前,安静的只能听到谷文昱愈发急促的呼吸声。

  他好似一瞬间冷静了下来,视线扫过四周那一双双漠视的目光后,口中发出一声冷笑。

  “你们该不会觉得,到了我这里便会真的就到此为止了吧,都清醒一些!如今我们面前的这人,已经不是几十年前那个愚蠢的仁厚太子!”

  沉默......

  如果放在刘正樘这位上柱国及其家族还没有灭亡之际,一定是会有臣子官员在此刻发声,但先不论谷文昱几十年前究竟做没做下过足以千刀万剐的血债。

  就讲现在三十三天阶上的那个男人还没有主动开口之际,就不会再有一人先跳出来表态。

  况且,有些债确实也该还了。

  没有丝毫波动的无数目光继续投向谷文昱,这一次换作对方沉默了近一分钟,然后发出一声讥讽的笑声。

  他抬起头看向玉恒渊道:

  “如果你想要交待可以现在动手,但我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了,一将功成万骨枯,我唯一后悔的就是错算了先帝会留下你这个大麻烦!

  呵呵呵呵呵,不过我也确实没有算对过他任何一件事。

  他是个比所有人都疯狂的疯子。

  算计亲兄弟,更是利用他们对感情.......”

  “够了。”程白霜微微皱眉,一指点向虚空,一个奇异文字形成的刹那,突然印向谷文昱的眉心。

  谷文昱没做任何反抗,他的文道修行之路不如程白霜,却也认出了对方这一字是助其挣脱幻术干扰。

  但问题是,此刻的谷文昱格外清醒。

  而同样注意到自己的招式没有任何作用之后,程白霜欲言又止的看向玉恒渊。

  玉恒渊淡淡说道:

  “程师,你该不会认为我是故意扭曲其认知,然后给我那位好三弟泼脏水吧,这是我的领域·无净真理,虽是幻术系领域,但主要作用是让每个人可以坦然的审视自己的内心。

  其潜藏心底的野望,埋入一角的黑暗,以及因为种种原由无法执行的正义。

  都会在我的领域帮助下,打破世俗限制的枷锁,开始接受成为真正的自己。

  所以,他接下来的话,都是真相。

  因为在无任何外物和外力的干扰下,人是不屑说假话的。

  谷文昱,我问你,刚才我说的可否有错?”

  谷文昱无所谓的笑了笑道:“他们的死亡铸就了我踏上权力巅峰的阶梯,即便手段残忍一些又如何,但有句话你说错了,不是四百三十九口,是一共一千六百九十一口。

  他们都是我亲自带人前去解决,如今每天夜幕降临之时,当我闭上双眼,都仿佛能听到这些亡魂的低语。

  他们在诅咒着我下地狱。

  可世间又哪有地狱,明明这里才是地狱!”

  谷文昱的笑容止住了,他的神情扭曲,突然指向一言不发的李太轲道:

  “若是我有他这般出身,早早就被文圣殿殿主任命为少殿主,我又何必摒弃了读书人的矜贵,去做这些脏活!

  没有办法,我真的没办法!

  即便我自认才华不输在场的任何人,可之前的大玄皇朝只是一心要维持当前秩序的安定,平衡江湖的势力纷争,就算放着北蛮这个大敌,也没有一丝一毫要动他们的心思。

  还有佛土和道域,凭借信仰早就荼毒了无数民众。

  而我在文圣殿学习了第三年,就上交了一篇有关抑道压佛的文章,结果却被当时的老师,狠狠地批评了一顿,并称我的思想有问题。

  因此之后我只能随大流,可比起其他有背景的学子来说,如此平凡的我,一生能当个七品官,就是祖上冒青烟了!

  所以......”

  谷文昱直视玉恒渊的双眼,其两边眼角已经分别滴落出一颗血珠,两道血痕在其愈发苍白的面容上,显得尤为可怖。

  “我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,也愿意尽数认下。

  这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之后,必然要还的报应。

  但可笑的是,苍天无眼,到了要还债的这一天,也是挑中我这个没背景没手段的普通人!”

  话音刚落,一道惊雷悍然响起。

  原本遨游在湛蓝天幕的五爪金龙,突然猛地朝着九天之上发出一声咆哮。

  可紧接着在突然流露出一抹笑容的玉皇天的控制下,其乖乖的飞到他的身后,而也是在这一瞬间,一道紫黑色的雷柱直接将谷文昱笼罩!

  雷柱之内,其身影变得愈发模糊,近乎能隐约看见其手脚已经化作粒子向着四周飘散。

  而偏偏其气息在直线攀升!

  他的境界原本达到大文士(比拟武者天象境),可此时其气势已经足以和法相境的玉恒渊分庭抗礼!

  “他突破到了儒师?”一旁连忙散开的几位阁老,面露惊异。

  同时已经有儒师之境的李太轲却说道:

  “不是儒师,是大儒。”

  “大儒?可以言出法随的文道修士?”

  随着设立隐龙堂之后,借由这些天外之人的口中,有关境界方面的详细信息也被众人熟知。

  比如法相境之后是天衍境,与文道对应的则是具备言出法随能力的大儒。

  但此刻,在愈发黯淡的雷柱中,众人却看到山海界的第一个大儒·谷文昱,只剩下一颗人头。

  其原本扭曲且疯狂的表情早已不见,他仰头看去,嘴角还挂着一抹温和的微笑。

  随即其声音传遍整个皇城。

  “今日我谷文昱立下谷派学说,凡是出身平民完成启蒙之学的后辈学子,当有推翻古旧学阀之志者,将会受我传承,总共典籍一百三十六本,可成就大儒之境!

  愿!世间再无如我这般自甘堕落之人!愿!山海界人人如龙!”

  霎时间,天地澄明,原本飘散的几朵乌云更是悄然消失,一同不见的还有谷文昱。

  这让抱有报复之心的玉恒渊神色有些复杂。

  同样受到其领域的影响,刘正樘选择废君,而谷文昱却在质问苍天之后,一朝得悟,更是直接当场兵解,来铸就其最后之志所烙印于世间文道的谷派传承。

  随即他的目光看向玉皇天,对方也收起了原本挂在嘴角的一抹微笑。

  玉恒渊是清楚,刚才对方可以凭借人道功德之力进行阻止,因为谷文昱的顿悟是在其质问苍天之后,反倒被天道推了一把,才成就属于自己的道。

  而在这皇城之内,天道的力量还是难以涉足。

  可玉皇天却主动打开了一道口子。

  “你为何不阻止?”

  “我为何要阻止?”

  “之前的事情还可以理解,但让天道的力量侵入皇城,恐怕......”玉恒渊的目光示意早就被众人遗忘的一众隐龙使。

  而此刻这六位隐龙使中,四人被曹长卿揍得鼻青脸肿,但还是努力睁大了双眼,一副看神仙的表情,仰望着于澄澈天幕下,隐隐浮现的一道道奇异文字。

  同时还有一人因为过于难以置信,口中还嘚啵嘚啵的说个不停。

  “怎么可能......这只是一个评分不到八十的世界!”

  “先是出现那个青衣男,一个揍了我们四个,然后又冒出个奇奇怪怪的宦官,把青衣男给揍了一顿,明明在我们降临的时候,已经确认界内的法相境不超过五人!”

  “如今又特么多了一个一朝得悟,自创一家学说的大儒!这特么什么鬼世界!”

  “还有之前那些叫做天外来客的玩意儿就足够奇怪了,怎么这些土着的实力提升也这么不正常,对了,好像是什么宿命身......”

  “不过这宿命身的上限不是都挺低的嘛,我翻看的那些小说中,人物表现出的实力撑死也就先天境了,还是说,有更奇怪的故事,以及更强大的宿命身,但都被这里的土着刻意掩盖住了。”

  “可不应该啊,如果宿命身有问题的话,其他的使者也会主动与我们沟通,除非这些土着势力都......”

  这个罗里吧嗦的隐龙使突然停下了话语,因为他发现四周的人,是所有人。

  站在三十三天阶上的玉皇天,于天阶之下还释放着黑龙法相的玉恒渊,大玄丞相·李太轲,五位阁老,三位上柱国,年轻宦官,供奉堂五尊老中的独孤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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