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问的都问完,该做的都是做完,我照例取了修家寿的头发和血,又拿黄裱纸印脸后,打发他上楼睡觉。

  从小楼里出来,那两只藏獒抬起脑袋看了我一眼,摇了摇尾巴,继续趴下睡觉。

  没走正门,依旧顺原路翻墙出去,再转到正门前方,在离门七步的位置,掘了一条米许长的小沟,把带着的公鸡血倒进沟里,再重新铺压好,直到看不出一点翻动过的迹象。

  回到家里,已经接近凌晨。

  我进到诊室,拿了余莲的头发,用黄裱纸叠了个桐人,用香头把桐人腹部位置烫了个洞,然后埋进香灰里,转头又从行李中翻出四块桃木牌,刻符做挡煞牌。

  四块挡煞符都做好,也就到了做早课的时间。

  照常打坐站桩。

  杨晓雯从客房里出来得有点晚,手脚麻利地做了顿简单却可口的早餐。

  吃过饭,她转进客房再出来,手里已经拎了个提包,闷声闷气地说:“局里给我提前放了年假,今天我就回老家了。”

  我站在原位没动,说:“路上小心,好好在老家过年。”

  杨晓雯欲言又止,到底没再说什么,提包走了。

  趴在诊室沙发上的三花猫跳起来,一溜小跑地跟在她脚边。

  我也没放在心上。

  这贼猫这几天跟杨晓雯同吃同睡,眼瞅着胖了一圈,跟着饭辙跑了也正常。

  可没大会儿,三花猫又回来了。

  进屋往我跟前地上一坐,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我。

  我不禁叹了口气,对它说:“你看我干什么?我不能送她,送了就有了念想,舍不得走啦。”

  三花猫,“喵……”

  我摊手说:“我知道她这回走,再想来住就难了。可那也不能留她。我们两个不是一路人,露水姻缘当成一场梦最好,要是认真了,对我不好,对她也不好。”

  三花猫,“喵,喵?”

  我怀疑地看着它,“你是在骂我吗?觉得我不是东西,对女孩子不负责?我为什么要负责?我又能负什么责?我在挣命,除了对我自己,对谁都负不了责!好色是周成的人设,多情不是,无情才是,懂吗?”

  人不能太完美,必须得有缺点才真实。

  好色是周成的缺点,无情是周成的人设。

  所以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去过教堂现场。

  知道了,冯娟就会危险不断。

  有这一回,就再不会有人拿我身边的女人来威胁我。

  三花猫听不懂,依旧歪头看着我,“喵喵喵?”

  我一把揪住它的后脖子,拎到面前,“再骂我,就把你宰了做火锅吃!”

  三花猫耳朵立刻耷拉下去,嘴巴紧紧闭住,一声不发。

  “你个死猫懂个屁!”

  手机铃声响起。

  我嗤笑一声,把三花猫扔到沙发上。

  不主动,不拒绝,不负责,挺不是个东西,但不能让一只猫骂。

  来电话的是余莲。

  “周先生,我受了伤。”

  “我看到了。”

  “我需要你帮忙治疗。”

  “过来吧。”

  “不要去你家里,换个地方。”

  “出诊得守规矩,你有长辈替你出面吗?”

  “去你道场吧,这样就不算出诊了。”

  “也行,你什么时候过去?”

  “中午。”

  中午,阳光最足,正是修家寿那风水阵聚煞最强的时候。

  还真是步步紧逼,一刻也不想多等!

  我挂了电话,收拾东西,便即出门。

  这次开车过去。

  到了道场,我把昨晚做四块挡煞牌分别放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。

  其中东西北三方都是紧贴着墙根放置,只有南方正门那一块,往里让了几米,在地面上切了个坑埋好。

  放好挡煞牌,我揣了面小镜子,去街对面的面馆要了碗汤面再加两样小菜,解决午饭的同时,看准位置,出门的时候,把小镜子粘到门上墙面,正照在我道场门面的正门入口处。

  不是要聚煞嘛,上个镜子,再加把劲。

  回到道场,我搬了张桌子,对门坐好。

  到了十二点,正阳最炽,余莲到了。

  她穿着打扮如同再普通不过的家庭妇女,胳膊上还挎着个菜篮子,沿街走过来,到了门口张望了一下,看到我在里面,这才推门走进来。

  只是刚一进门,她立刻僵住了,脸上浮现出痛苦扭曲。

  修家寿风水局所聚的煞气此刻全都聚在这门内三米处,再被镜子聚阳光照射,威力倍增,瞬间就加剧了余莲的伤势。

  余莲捂着小腹,惊疑地看向我。

  我说:“你是死在修家寿的风水局上。”

  余莲低声道:“周先生,你在说什么?”

  我指了指她的小腹,“你故意受伤,想借此降低我的警惕性。可是你以为只有你们才会去找修家寿谈合作吗?我也去了!你们那些算计,我知道得一清二楚。”

  余莲衣服腹部被大片殷湿,散发出腐败的腥臭味道,痛到直不起腰来,咬着牙说:“你说谎!你能拿出什么跟修家寿合作?”

  我笑了起来,轻轻敲了敲桌子,“让你做个明白鬼。我是不能给修家寿什么,可我和秦远志谁对修家寿威胁大?秦远志说不想要仙爷位,也得别人信呐!余小姐,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,你说修家寿对着我赢面大,还是对着秦远志赢面大?别挣扎了,乖乖坐地上,你很快就不会有任何痛苦了,越挣扎痛苦越多。”

  余莲却毫不犹豫地转身就往外跑。

  转身的那一刻,直面对门墙上的圆镜。

  反射的日光恰好照在她的小腹上。

  余莲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,踉跄着冲出门,沿街狂奔,引得左右行人纷纷注目。

  我抄着手,走出门,带着一脸茫然看向余莲奔跑的方向。

  左右两边的邻居也都出来看热闹,纷纷问是怎么回事。

  我就无辜地说:“不知道啊,我正收拾房子呢,她突然进来说要打听个什么店,还没听清她说什么,她突然嗷嗷叫唤地跑出来。”

  经过这几天,这街上的人都知道我是看外路病的先生,便有人说:“会不会是冲撞了,想来找你看事的?”

  旁人有插话的,“那来都来了,怎么进门又跑了?”

  那人说:“发病了控制不住自己了呗,周先生,你要不要去追上给她看看?”

  我说:“她没说看事,我不能给她看。真要是看事,等清醒了还能回来,到时候再看也一样。”

  看事规矩多,听我这么一讲,也没人说三道四。

  只有我知道,余莲回不来了。

  只希望她死之前,能把我刚才的话传给秦远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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